长干行

唐五代• 李白
妾发初覆额,折花门前剧。
郎骑竹马来,绕床弄青梅。
同居长干里,两小无嫌猜,
十四为君妇,羞颜未尝开。
低头向暗壁,千唤不一回。
十五始展眉,愿同尘与灰。
常存抱柱信,岂上望夫台。
十六君远行,瞿塘滟滪堆。
五月不可触,猿声天上哀。
门前迟行迹,一一生绿苔。
苔深不能扫,落叶秋风早。
八月蝴蝶黄,双飞西园草。
感此伤妾心,坐愁红颜老。
早晚下三巴,预将书报家。
相迎不道远,直至长风沙。
【注释】
长干行:属乐府《杂曲歌辞》调名。
长干里:在今南京市,当年系船民集居之地,故《长干曲》多抒发船家女子的感情。
羞颜:怕羞的容颜。
未尝开:指一直含着羞意。
暗壁:壁角暗处。
“五月”句:指滟堆春夏水涨淹没水中,行船常触礁沉没,有风波之险。
苔:指青苔。
竹马:以竹竿当马骑。
床:庭院中的井床,即打水的辘轳架。
妾:古代妇女的自称。初覆额:指年纪小,头发短,刚刚盖着前额。
剧:游戏。
同居:同住在。
无嫌猜:没有嫌疑猜忌之心。
展眉:舒展蹙皱的双眉,表示情感在眉宇中显露出来。
“愿同”句:意谓愿同丈夫同甘共苦。
抱柱信:用《庄子·盗跖》记尾生等候相约女子不来,坚守信约,抱桥柱被水淹死的典故。
瞿塘:瞿塘峡,长江三峡之一,在四川奉节县东。
滟滪堆:三峡之一瞿塘峡峡口的一块大礁石,农历五月涨水没礁,船只易触礁翻沉。
行迹:指丈夫出门时留下的足迹。
一一:指一个个脚印。
蝴蝶黄:据说春天多彩蝶,秋天多黄蝶。
感此:指有感于蝴蝶双飞。
坐:因。
早晚:何时。
三巴:指巴郡、巴东、巴西,都在今四川东部。
不道:不顾。
长风沙:地名,距金陵七百里,水势湍急。
 
【评析】
李白青年时代的作品《长干行》是唐诗中较早反映市民生活、感情的优秀篇章。全诗以独白的口吻,写年轻的商人之妇的爱情回忆,自青梅竹马的幼年同游、羞涩腼腆的新婚初嫁、如胶似漆的私语盟誓,一直写到丈夫入蜀行商,自己独守空房,苦盼夫归的热切期望。整个的生活历程与心灵波动,抒写得十分细腻委婉。诗的风格接近民歌,长干儿女对幸福爱情向往追求的炽烈心态,已经带有方兴未艾的市民文学的新鲜气息。

这是一首爱情叙事诗,从两人天真烂漫的童年到丈夫远离后深深的思念,将初嫁时的羞涩、新婚的喜悦和坚贞不渝的心愿写得十分细腻生动。由于这首诗千百年来脍炙人口,“青梅竹马,两小无猜”也就成了后世用来比喻童年相好而成夫妻的成语。

古乐府辞有《长干曲》,仅有四句,李白此诗则将之衍为长篇。长干为古建康里巷名,由此可知此诗大约作于李白游金陵时。诗以长干女子自述口吻,抒写对远行经商的丈夫的怀念之情。诗的前半回顾自青梅竹马的童年到夫妻恩爱的生活,后半写丈夫远行,自己独守空房的思念之苦。语言平实,却真挚动人。长风沙,是地名,在今安徽安庆东。描写商人家庭生活题材,在李白之前尚不多见,由此诗可见开元年间大唐帝国经济繁荣,工商业发展的社会背景。
 
【白话译文】
还在头发刚覆盖额头的童年,我们就折枝攀折花枝在门前游戏。你跨着竹竿当马骑,相互投掷青梅逗弄嬉戏。同住一个地方,两颗心天真烂漫没有嫌疑。十四岁懵懂之时与你结为夫妻,羞涩怕人未曾展开笑颜。面壁而坐低头不语,任你千呼万唤,也不回应一声。十五岁才晓事不再羞涩,眉宇间展露情感,一心与你同生共老。我常存美好的愿望,夫唱妇和长相厮守;哪会想到分别而登上那让人心碎的望夫台。我十六岁正值豆蔻年华,你却离家远行,来去都要渡过那险滩瞿塘峡和滟堆。五月春水高涨湍急,我不得不为你的船只安全担心,峡江两岸的猿啼,声声哀切响入云霄。家门前你留下的踪迹,处处都长满了青苔。青苔又深又厚,难以清扫,落叶纷纷,今年的秋风来得特早。进入八月来,双双蝴蝶在西园草丛欢快飞舞。触动了我的伤心处,孤寂地坐等红颜慢慢地衰老。何时你能从那三巴返家,预先要写书信回来。我去迎接你哪怕路途千万里,就是跋涉到长风沙,我也要把你相迎。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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